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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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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

泊在港口的游輪臨近五光十色的城, 遠遠的不知是從哪家餐廳裏傳出大提琴聲,今晚的琴音似乎與靜止的水域一般寧靜悠遠。

溫灼若沒想到自己有一天,居然會和景在野聊到有關男朋友的問題。

也許是這樣的夜晚和氛圍很讓人有傾訴欲, 又或許是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。

她罕見的也有些傷懷,認真地想了想,慢慢開口。

“高三那年吧。”

景在野怔怔看著她。

穿廊的風拂起溫灼若的鬢發, 她扶著欄桿繼續說:“我和我男朋友談戀愛是個意外,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,我們都覺得對方都沒有那麽喜歡自己,連我自己都不確定對他的感情。可分手的這些天我想到他, 心裏總還是難受, 現在想想, 如果不喜歡, 我不會和他在一起這麽久。”

她說著, 忽然偏眸, 那眼神裏有種只有景在野明白的深意。

“我青春期的時候做過一件很傻的事, 一個人跑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,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我沒帶傘,最後蹲在別人店門口哭。”

“我男朋友說是他學校開學, 他提前去那邊玩, 碰巧遇到的我,其實他是從我朋友那裏自己摸準了消息,特意去找我的。”

“他說送我回家, 其實是為了帶我回家。”

感情是一件很難說清楚的事, 她十幾歲時耗費所有心思想對景在野好。

可是一直以來對她好,喜歡到不敢表露分毫, 看著她喜歡別人的只有季時庭。

盡管故事的結局不盡人意,可開始往往最動人心。

游戲主持人握著懷表,催促著選手參快些登記。

臺下的白布長桌上,白色透明的抽簽球裏放著很多號碼牌。

輪到溫灼若時,她抽出了一個8號。

去到備賽區等了一會兒,景在野才堪堪踩著點進來,抽了簽。

他似乎更沈默了,不知道在想什麽,連他公司的人叫他都沒有反應。

溫灼若跟在參賽選手身後排隊入場。

在燈光下,恍如進入白晝,景在野僅一身黑色T恤和長褲,上場時也引起了一小陣哄鬧聲。

溫灼若上臺之後,景在野就站在她身邊。

看著臺上長相氣質都極為登對養眼的一對兒,底下的哄鬧聲小了不少。

穿著白色西裝的主持人讓出墻旁的獎品,說道:“大家都知道,本次航線的一個重要景點,就是天琴座流星雨!為了迎接它的到來,我們特意準備了幾件禮物作為獎品,邀請大家來甲板上一同觀賞,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時!大家也可拍照發給各自的親朋好友,一同見證這美好的時刻。”

賽方特地將頒獎的時間卡在了流星雨降落前,話筒聲伴著浪濤聲,臺下吸引的觀眾越來越多,溫灼若也下意識摸了下兜裏的手機。

比賽規則並不覆雜,總共二十六名參賽選手,被大致分為三組,每兩人共用一張桌子。

第一輪主持人在顯示屏前給出題目,選手共同作答,答完後當場統計分數,決定十二名進入晉級賽。

第二輪照貓畫虎,同樣選出六人進入決賽。

而決賽則是兩兩對決,直到分出前三。

溫灼若是8號,工作人員將她帶到了靠海的桌子,小遮陽傘上仿佛還留有餘溫,七號的位置上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衫,三十多歲的男人,懷裏抱著一個紮著兩只羊角辮的小女孩。

小女孩的年齡看起來很小,估計才上幼兒園,臉蛋紅潤潤,抓著簽字筆和紙玩,還時不時偷看她一下。

主持人喊了開始,顯示屏上的都是一些很基礎的知識,比如地月距離的天文單位、教科文組織確定的自然科學六大基礎學科,以及邵逸夫天文學獎這些,她沒有停頓,很快寫完了答案。

可溫灼若旁邊坐著的男人卻還沒有動筆,紙上一片空白。

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,男人把小女孩抱正了一點,微笑著解釋說:“比賽的是她,不是我。”

溫灼若頓了一下,轉念一想,這場游戲的確也沒限制年齡,小孩參加也是可以的。

小女孩握著筆,只是簡單的寫ABCD,也不難看出小女孩的字寫得很好看,有棱有角,一瞧就是好好練過的。

看見溫灼若投來的視線,她害羞地趴在桌子上寫,白生生的手撓著頭。

距離倒計時結束還有段時間,溫灼若覺得眼前這個小女孩很可愛,放下筆問:“她是你女兒嗎?”

“是啊,她叫貝貝,今年六歲了。”

“長得真可愛。”溫灼若忍不住盯著貝貝臉上的小酒窩看,“她媽媽也一定很漂亮。”

貝貝耳朵更紅了,稚聲稚氣地說:“姐姐也好看。”

溫灼若笑了笑。

男人聽她提到妻子,語氣更為和善,“嗯,見過她的人都說她長得更像她媽媽。”

“貝貝媽媽也來了嗎?”

“她有些累,這會兒還沒過來。”

很快就到了規定的時間,因為絕大部分的參賽者都是業餘的,分數普遍不高,因此有兩個滿分出來的時候,連主持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。

他拿著話筒和兩張答題卡走到臺上,驚喜道:“沒想到我們的船上臥虎藏龍啊,第一輪二十道題目,居然有兩位選手全部做對了!”

“讓我們恭喜8號選手溫灼若,以及……10號選手景在野,在第一輪比賽中取得滿分!”

掌聲過後,主持人接下來又報出了晉級的選手名單。

溫灼若站去第二輪候場區裏,工作人員讓他們按順序站好。

9號的貝貝被淘汰,她便和景在野站在了一塊,站好時正聽到音響裏擴散出的主持人的聲音,她下意識地重覆了一遍:“滿分?”

景在野挑眉,“嗯?”

溫灼若耳畔落進這一聲,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帶著疑惑,很容易被誤會成質疑,解釋說:“嗯……我的意思是,這些題雖然簡單,可對業餘愛好者來說要全部答對也難,你……平常也對這些感興趣嗎?”

景在野側首看著她,“想知道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想知道就過來一點。”

溫灼若有些奇怪他的要求,可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心,照他說的,朝他站著的位置挪了一小步。

兩人之間的距離本是安全的社交距離,這樣一來,略大的風浪吹過,她的裙角都拂在了他的長褲上。

景在野壓低了聲音,臉不紅心不跳地說:“展覽欄裏有答案。”

溫灼若:“……”

觀賞臺那裏有幾面展覽欄,可很容易被忽視過去,遠遠看去幾張星系的照片格外顯眼。

大概誰也沒想到,那裏竟然會有游戲的題庫吧。

就算有人註意到,臨時也記不下許多,而景在野記憶力一向好,能答對也不足為奇了。

第二輪開始,場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。

溫灼若抽簽抽到了2號,而景在野抽到了23號,兩人也不出意外地晉級兩輪,順利晉級三強。

溫灼若抽簽沒有抽中景在野,可在最後的比賽裏兩人遲早會遇上。

李嘉釀教授這會兒才來了點興趣,樂呵呵地給兩人拍了張合照,語音完完前因後果,發給黃教授。

[你猜是你學生贏,還是我學生贏?]

黃教授那裏很快回:[還用說。]

李嘉釀以為好友會站在自己學生那邊,沒想到他接下來回了一句:[肯定是灼若贏。]

[對你雙學位的徒弟這麽沒t信心啊。]

[就是對他太有信心。]

[什麽意思?]

黃教授打了個啞謎,沒給李嘉釀教授解釋,只說:[你看著吧。]

也許是溫灼若和景在野兩人的表現太過亮眼,主持人和出題人在最後一輪並沒有手下留情,出的題也從單純的選擇題到了填空和計算,改為兩人搶答。

第一題考到了視向速度和紅移值的概念,溫灼若和景在野幾乎同時給出了答案。

後來的幾題涉及到更深一層次的計算,兩人的分數才逐漸拉開。

最後溫灼若領先三十分,拿下了一等獎。

主持人非常高興的宣布結果,並且請溫灼若上臺領獎。

她身後站著第二名和第三名。

可溫灼若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,概念性的題可以硬背,但展覽欄裏還會教人解題嗎?

沒等她細想,主持人就拿著相機走到她身邊:“恭喜9號選手溫灼若贏得我們本次比賽的第一名,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拿下一等獎,大家掌聲!”

底下的觀眾很配合,掌聲響了好一陣。

溫灼若拿著新相機朝臺下鞠躬,看沒她什麽事了,就跟著工作人員下臺。

主持人繼續給景在野頒獎。

獎品是一臺平板,他接過,等主持人說完,下樓梯時直接拋給了剛才給他加油的同學。

大概是這種場合於景在野而言太過習以為常,他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寵辱不驚的淡然之感,有許多人舉著手機拍照。

溫灼若簡單調試著相機,分心的想,要是船上的活動日報有娛樂八卦板塊,景在野大概能一.夜成名。

小腿忽然被軟乎乎的小身子抱住。

“姐姐,你看天上!”

溫灼若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貝貝。

貝貝第一輪就被淘汰,但一直沒走,剛才還在給溫灼若加油,這會兒聽到她的提醒,溫灼若擡頭,看到了接連而落的流星雨。

天空是純粹的黑,流星雨耀眼而燦亮,在城市邊緣墜落。

貝貝高興地拍手,“好漂亮!”

她父親無奈地站在旁邊看著她。

溫灼若蹲下來圈住貝貝的身體,舉起相機在她面前,笑說:“來,貝貝來拍一張照片吧,按這裏。”

貝貝不怯生,盡管害羞的耳朵都紅了,可也只是面對漂亮姐姐的緊張。

於是她找著溫灼若碰過的地方,看著相機裏的畫面拍照。

游輪的甲板很幹凈,纖塵不染,女孩抱著小女孩,教她用相機,說話時微微側頭,飽滿的丸子頭蓬松,露出的脖頸白皙柔美。

比璀璨的流星雨更奪目。

景在野遲遲沒有移開目光。

天琴座流星雨的持續時間並不長。

短暫的絢麗之後,一切重歸靜寂。

貝貝的父母抱著貝貝和溫灼若道謝,然後,一左一右牽著貝貝離開。

她站在原地,按鍵看相機裏拍下的照片,因為太過專註,也沒有註意到身邊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。

等溫灼若看完,準備收起相機,餘光才瞥到熟悉的衣角。

甲板上,景在野與她隔了一道欄桿,目光似乎遠遠地落在了一處,有些失焦。

她不知道他是碰巧站在了這兒,還是有事找她,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說話,卻聽到他說。

“不是分手了嗎?”

剛才戛然而止的,有關男朋友的問題現在再度被提起。

溫灼若眨了眨眼,“嗯?”

“你說的那位,應該是你的,前男友。”

溫灼若意外景在野會因為這事兒特意來提醒她,她沈頓了許久,說:“現在是前男友,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,也許會覆合呢。”

她暫時沒有再去喜歡誰的打算。

話說出口的那瞬間,時間仿佛靜止。

她沒有發現,景在野的身影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。

……

溫灼若不負所托拿到了一等獎,李教授端詳著她遞來的相機,看起來格外高興,拍了拍她的肩膀說:“從你成為我的學生開始就沒見你拿過第二名,這次果然也沒讓老師我失望,你等我拍個照片,給你黃老師看看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下意識覺得老師這番話言重,也隨之看了眼景在野在人群之中的背影。

大家似乎在開他的玩笑,鬧哄哄的,也聽不清具體說的什麽。

李嘉釀老師拍完照,就顧著和黃教授說話去了,溫灼若看了眼時間,和老師告別,他揮揮手,讓她早些休息。

離開時溫灼若路過展覽欄,說是展覽欄,也不過是幾張塑料紙拼湊起來的立牌,上面印著些簡單的科普。

她沒有細看,回了房間。

這一夜溫灼若睡得很好,也沒有因為白日裏睡多了晚上就失眠,起來時神清氣爽,手機時間指向健康的八點半。

她起床去餐廳吃了個早餐。

途徑室內籃球場的時候聽到有人喊:“景哥!”

溫灼若轉頭,看到楊一帆一行人穿著球衣,正和另一群陌生的臉孔打的熱火朝天。

球鞋摩擦過地面,景在野穿著黑色球衣,臉上額頭全是汗,沿著肌理往下淌,運球時長臂曲起,看上去矯健有力,間或流露出來的淡靜,為他增添了幾分難以捉摸的蠱惑。

球場的觀眾席幾乎坐滿,沒有下腳的地方。

她站在外圈,也能感受到場下的熱情與追隨著他的視線。

中場休息,景在野坐在觀眾席第一排,肩膀上搭著一塊白毛巾。

有女生從座位上站起,拿著水遞到他面前,眼神期待。

他沒接。

似有所感,視線越過重重人海,朝她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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